2011年11月6日 星期日

朋友不要走 (1)

在這裡認識一個紐西蘭的朋友,早在來澳第一個禮拜就已經認識他,那個時候剛搬進一個較整潔的背包客棧,很自然向最友善的宿友打招呼,那個宿友很流浪漢,怎麼看都是長期背包客棧的住客,而那個宿友就是他。

他叫Alexander,我習慣叫他Alex,台灣朋友習慣叫他「老人」,我跟Alex可算是忘年交,他49,我21,相差差不多30年,心靈上的溝通卻沒有所謂忘年不忘年,談得來就好了,他帶我遊走過Perth一些地方,也教曉了我一些實用的生活知識,注意是教曉不是教訓或教授,這是我們的溝通的方式,他沒有因為大我30年擺架子,我也沒有小他30年而很客套的說話,或者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會成為較交心的朋友。

每天起床,我都看到他咬著一疊雪條棍,一次我好奇問他雪條棍難道好吃嗎,他問答:「不好吃,那是用來撐大嘴吧的,方便一會吃早餐,

因為嘴吧裡有癌症腫瘤。」

我真的吃了一驚,原來Alex嘴吧中某腺體患有惡性腫瘤,他選擇接受化療,化療的代價是嘴巴要用物理方式撐大才可有效進食,左排牙齒差不多都拔光,下巴有很大一條疤痕,那是割開下巴手術的遺痕,口腔中有一塊長毛的皮膚,那是從他手臂上移植過來做修補的,下巴手臂兩大個血絲滿佈的疤痕,癌症很可怕,其實癌症手術更可怕。

前幾天,我約他到咖啡廳喝點東西,再過幾天,他就要進行最後一次的X-ray化療了,算是稍稍慶祝、賀一賀佢吧,但是,這次相聚令我不能再傷心了

他發現自己患上癌症後,思考了好一陣子,不去治療,幾年後或者就會死掉,但這幾年身體生活都正正常常,那靠譜的工作可以繼續做,自己無依無靠無老婆兒女,其實不選擇治療也是一個難為之的選擇;去治療, 這一年會很難受, 成功的話,以後還有日子過。

現在他已經不能吃硬的東西,我請他喝一杯香蕉士多啤梨奶昔,那杯冰凍的奶昔喝進他嘴裡就忽然猛抓頭皮,痛苦難堪,突然鼻孔流血, 嘴吧裡也是血跡,嚇得我不知所措。他再跟我說,不只嘴包有問題,其實鼻腔有血塊搗塞,左耳已經聽不見了,這是化療的後遺症。我坐在他對面,看著他虛弱殘破的身體,又愛莫能助,一個49歲的男人,只算中年而已,應該能跳能走,還有很多日子等他去發掘探索,怎麼變成這樣了?

他對我說,曾經有一個老朋友患了絕症,在病床吊命三四年,令家人百忙擔心照顧他,每天為他傷悲過活,財政上更是一個大拖累,他眼看著這個不似人形的瘦骨頭,直是被死更難受,這老朋友死後,他的家人才得到解脫,也從新生活得快樂起來,那老朋友最後的三四年,活著是為了什麼了,活著是為了令自己和家人朋友痛苦嗎?

(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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