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1年11月18日 星期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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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小到大都很討厭黃昏,金黃色的日落吸引眼球,乍看卻只有半個鹹蛋黃,所以說黃昏本身就是一種遺憾,更遺憾的是永遠伴隨著黃昏的是呼喚我洗澡的叫聲,那個時候永遠在播為食龍少爺,閃電傳真機的插入式卡通真不會挑時間,害我永遠只能在浴室聽那鏗鏘的主題曲,被拉入浴室後,很快就會聽到點著熱水爐的聲音,的的答答,我緊閉著眼,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那些洗髮泡泡會跑進眼睛,然後光禿禿的屁股在浴缸上就會多一個手掌印,上衣還沒有套上,趕緊跑出客廳,卡通已經播到一半,發誓下次洗澡時要聽話一點,難怕多爭取幾秒看電視的時間。又記得那一套長腿叔叔,只記得一句「長腿叔叔你好嗎?」其他歌詞只能支吾出來,我不能明白為什麼一套卡通片可以沒有機械人沒有打鬥,根本沒有專心看,我們還少,只有爸爸工作,所以得有人待在家裡照顧三個小孩子,長腿叔叔我看不懂,但是那溫馨隨和的氣氛仍然深深埋在腦海中,這是唯一一套我們兩個都會看的卡通,我把頭臚伏在那溫暖的大腿上,那根小金屬棒在挖我的耳垢,時而陣陣作痛,很想問「有沒有專心挖的呀,我很疼呢!」,加上長腿叔叔這卡通片不太吸引我,我轉過頭來然後雙手大力攬著那腹間, 都已經三年班了還那麼扭擰愛撒驕, 但有比這更溫馨的場面嗎?

2011年11月8日 星期二

朋友不要走(2)

Alex他人生曾經很自由,終生不娶,只因喜歡自己一個人,年輕時就已經搬出了祖屋,父母過世後拋棄了紐西蘭過來澳洲尋找新生活,親生弟弟合不來,十幾年沒有聯絡了,這樣的人生,對於習慣積穀防飢、為未來而活、視家庭第一的亞洲人來說,實在很難理解,或者這就是西方國家為什麼街上經常有一些老年無依無靠,用酒精麻醉自己的潦倒流浪漢吧,感覺上,Alex即使身體健康,如果不善用養老金,老年可能都是這樣。

他說半年前選擇治療,是為了更好的生活, 怎麼知道手術過後帶來的痛苦比那種「未來突然會死去」的感覺更恐怖,現在活像一具半死的腐屍,把那生存的欲望慢慢磨去,他說人生是應該享受的,上帝創造了世界,是要人去體驗世界的美,生活的歡愉,現在生活這麼難受,生不如死,生存的價值是什麼?現在生活都談不上,治療後如果身體沒有好轉回來,他要「try something」,我本以為他想用酒精麻醉自己的痛苦,原來他的意思是,如果身體狀況沒有好轉,

他會自殺。

他總括他的人生充滿失敗,讀書工作感情都失敗,曾經樂觀面對挫折困難,但 「it doesn't help」,用了十多年時間想重新站起來,再重拾書本,再發奮工作,但都沒有改善,他覺得總有時候要了結自己生命。

那刻,我變成了一個啞巴,心裡淌著淚,我安撫過他,提出建議,鼓勵過他,但當你面前的人是一個比你多30年人生閱歷的人,你空用嘴臉提供正面的支持,他卻用人生經歷作出負面回應抵消,我還可以做什麼?我的支持是多麼的無力,我望著他湛藍又空洞的眼晴,覺得坐在桌子對面的朋友離我很遠,感覺上很快就有一個朋友要離開世界了,我卻什麼都做不了。

你真的要自殺嗎?這是我第一次感受的人生無助、時光不能逆轉的悲哀,我想令你活下去。

2011年11月6日 星期日

朋友不要走 (1)

在這裡認識一個紐西蘭的朋友,早在來澳第一個禮拜就已經認識他,那個時候剛搬進一個較整潔的背包客棧,很自然向最友善的宿友打招呼,那個宿友很流浪漢,怎麼看都是長期背包客棧的住客,而那個宿友就是他。

他叫Alexander,我習慣叫他Alex,台灣朋友習慣叫他「老人」,我跟Alex可算是忘年交,他49,我21,相差差不多30年,心靈上的溝通卻沒有所謂忘年不忘年,談得來就好了,他帶我遊走過Perth一些地方,也教曉了我一些實用的生活知識,注意是教曉不是教訓或教授,這是我們的溝通的方式,他沒有因為大我30年擺架子,我也沒有小他30年而很客套的說話,或者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會成為較交心的朋友。

每天起床,我都看到他咬著一疊雪條棍,一次我好奇問他雪條棍難道好吃嗎,他問答:「不好吃,那是用來撐大嘴吧的,方便一會吃早餐,

因為嘴吧裡有癌症腫瘤。」

我真的吃了一驚,原來Alex嘴吧中某腺體患有惡性腫瘤,他選擇接受化療,化療的代價是嘴巴要用物理方式撐大才可有效進食,左排牙齒差不多都拔光,下巴有很大一條疤痕,那是割開下巴手術的遺痕,口腔中有一塊長毛的皮膚,那是從他手臂上移植過來做修補的,下巴手臂兩大個血絲滿佈的疤痕,癌症很可怕,其實癌症手術更可怕。

前幾天,我約他到咖啡廳喝點東西,再過幾天,他就要進行最後一次的X-ray化療了,算是稍稍慶祝、賀一賀佢吧,但是,這次相聚令我不能再傷心了

他發現自己患上癌症後,思考了好一陣子,不去治療,幾年後或者就會死掉,但這幾年身體生活都正正常常,那靠譜的工作可以繼續做,自己無依無靠無老婆兒女,其實不選擇治療也是一個難為之的選擇;去治療, 這一年會很難受, 成功的話,以後還有日子過。

現在他已經不能吃硬的東西,我請他喝一杯香蕉士多啤梨奶昔,那杯冰凍的奶昔喝進他嘴裡就忽然猛抓頭皮,痛苦難堪,突然鼻孔流血, 嘴吧裡也是血跡,嚇得我不知所措。他再跟我說,不只嘴包有問題,其實鼻腔有血塊搗塞,左耳已經聽不見了,這是化療的後遺症。我坐在他對面,看著他虛弱殘破的身體,又愛莫能助,一個49歲的男人,只算中年而已,應該能跳能走,還有很多日子等他去發掘探索,怎麼變成這樣了?

他對我說,曾經有一個老朋友患了絕症,在病床吊命三四年,令家人百忙擔心照顧他,每天為他傷悲過活,財政上更是一個大拖累,他眼看著這個不似人形的瘦骨頭,直是被死更難受,這老朋友死後,他的家人才得到解脫,也從新生活得快樂起來,那老朋友最後的三四年,活著是為了什麼了,活著是為了令自己和家人朋友痛苦嗎?

(續)